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棵树木成材离不开阳光雨露沃土,也必将经历疾风骤雨;一代名医成才离不开读经典跟名师,也必须经历临床磨炼。
邓铁涛幼承庭训,在师承和院校教育中打下坚实基础,又在临床实践中不断锤炼医术。他继往圣之绝学,又传道授业解惑,他是铁杆中医,更培养了一大批铁杆中医。
幼苗破土:家传师授扎牢根基
20世纪20年代,广东广州的蒙圣上街有一块横跨街两边的大牌匾特别醒目,上书“中医邓梦觉”5个大字。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这是一位黄姓教师送给在街上出诊的名医邓梦觉的,因为邓大夫治好了黄先生妻子的产后腹痛。只能靠吗啡短暂缓解的剧痛,邓大夫用《金匮要略》中的枳实芍药散治疗,两天就解除了。
邓梦觉的儿子邓铁涛那时不过十来岁,自幼侍诊父侧的他,亲眼见证了许多这样的故事。有一次,香港患者冼某咽喉肿胀疼痛,上午9时来就诊,喉间肿大已不能言语。邓梦觉用《重楼玉钥》中的“金钥匙”喉散方治疗,上午10时配制成药,让邓铁涛用汽水吸管给冼某吹喉,半小时一次,下午1时再服汤药。下午3时,患者已能发声,喉痛大减。第二天继续吹喉,服药仅两剂就痊愈了。
这些鲜活的案例如同种子埋进少年邓铁涛的心里。每次从那块大牌匾下经过,他总暗下决心,要像父亲一样传承岐黄,造福百姓。
1932年,邓铁涛初中还没毕业,就考上了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这是一所由广州中医知名人士共同创办的全日制中医药专科学校,学制5年,前后共培养了21届毕业生,邓铁涛是第九届。
5年的院校生活使邓铁涛增长了见识,开阔了视野,体会到中医药学伟大宝库由三大部分构成:一是浩如烟海的中医典籍,二是老中医脑海里的宝贵学识与丰富经验,三是广大人民群众中防治疾病的一些秘方、验方。邓铁涛决心为发掘、继承这一宝库献出毕生精力。
课余,邓铁涛遵照父亲“早临证,重跟师”的主张,先后跟了几位不同派别、各有专长的老前辈实习,如陈月樵、郭耀卿、谢赓平等。他深刻体会到,书本毕竟是死的,临床不少疑难问题只有法传,难以书传,需要老师在身边心传口授方能领悟。虽然只是站在老师后面侍诊,但他收获很大,见老师用过的方药,心中有数,日后就敢用。
大树参天:急危重症锤炼医术
国医大师邓铁涛门前也曾无人光顾,说起来大家可能不信。1939年,邓梦觉病逝,邓铁涛接替父亲成为坐堂中医。因为初出茅庐,开业15天,他竟没有等来一个病人。店主供应的那顿免费午餐使他承受着“吃白饭”的心理压力。好在,不到半年,他便因疗效显著传出了口碑,靠诊金收入渐能自立。
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恰恰印证了邓铁涛常说的“医之所以名世者在其术”,中医的生命力在临床疗效。
邓铁涛专门选择危害人民群众生命健康的重大疑难疾病作为临床研究重点。比如,他从脾胃论治,挑战重症肌无力这一世界医学难题,带领团队成功抢救重症肌无力危象患者超百例。
目前,西医治疗重症肌无力的主要手段是胸腺切除术,术后并发重症肌无力危象的概率为7%~33%,还有很多不良并发症。邓铁涛认为该病以脾胃为核心,他以“脾胃虚损,五脏相关”理论为指导,使用大剂量黄芪、五爪龙大补脾气,并在此基础上开发出强肌健力饮。临床研究表明,治疗组总有效率92.7%,对照组总有效率83.3%,有显著性差异。
其实,中医研究的“脾胃”,不单是胃肠的生理功能及病理变化。现代医学中多个系统的多种病症,如再生障碍性贫血、系统性红斑狼疮、慢性肝炎等,临床上都可以表现出中医的脾虚证候。只要抓住脾胃这个关键,一些疑难病症可以迎刃而解。
中医能否治急症、如何治急症?这是1959年,邓铁涛带领西医学习中医高级研究班的81名学员入驻157陆军医院后,经常遇到的问题。一次,一个不完全性肠梗阻的青年战士病情发生变化,主治医生找到邓铁涛,说患者的肠鸣音消失了,问是否即刻手术。邓铁涛检查时发现患者腹痛拒按,舌诊见剥苔下有新苔生长,认为仍然是大肠腑实证,不必手术,处以大承气汤保留灌肠。不久,患者排便,解除了梗阻。
还有一次,一个5个月大的婴儿呕吐啼哭,腹部可以摸到腊肠样的包块,经透视确诊为肠套叠。邓铁涛处以蜜糖水灌肠,并在腹部肠型包块处叩击梅花针。不久,粪便排出,婴儿安然入睡,免受“一刀之苦”。